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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高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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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下來,徐川坐在院子門口,頗有一種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架勢。

我管你說什麽,反正我就是不聽。

即使到最後江玉蘭親自上陣,甚至抹眼淚了,徐川也依舊是好言好語地拒絕。

江玉蘭說得口幹舌燥,到最後直接急赤白臉地罵道:“徐川你又開始犟了是不是,你就是頭犟驢,我本以為你當丈夫當爹後也上進些了,怎麽還是這個鬼樣子!”

她強壓著聲音,語氣中滿是恨鐵不成鋼。

徐川巍然不動。

“你說你要跟去京市,那可是首都!裏頭買根青菜苗都要錢,你去了住哪裏吃什麽,就不能乖乖待在家裏嗎,你媳婦兒又不會跑!”

“好好才多小啊,你難道就忍心讓她跟著你們到京市受罪?”江玉蘭痛心疾首勸說,“這次聽媽的話,留在縣裏上班,媽可以幫你帶好好。”

且不說寶珠能不能考得上,就是退一步說寶珠真的走大運考上首都的大學了,她都能想象到兒子帶著孫女去首都是個啥樣子。

那寸土寸金的地方,到時候兒子就帶著孫女擠在幾家住的房子中,吃飯還得扣扣搜搜。這樣的活法能快活嗎,好好非得被折磨瘦了不可。

徐川本想沈默應對,但提起房子他就有話要說。

徐川瞅瞅周圍沒人後,言簡意賅道:“你別擔心,我們自己買房。”

江玉蘭氣得橫眉豎目:“咱們祖宗八代都是鄉下貧農,哪來的房……買房?”

她聲音戛然而止,怒形於色的表情凝固,眼睛眨也沒敢眨。

好半晌,江玉蘭回神。

她“騰”地一下站起身,強忍震驚拉著徐川往院子走:“你你你,怎麽回事兒說清楚?”

徐川嘚瑟,小聲說:“你就沒發現家良這幾個月早出晚歸的去縣城?”

江玉蘭點頭:“不是賣菜麽?”

“嗐,掩人耳目騙你們的,他那麽丁點兒菜哪能賣上一整天。”

江玉蘭瞪大眼睛,不禁扶著柿子樹,她覺得自己有點眩暈。

徐川悄悄用手比出一個七來,江玉蘭呼吸驟然急促,頓時把樹皮攥得更緊了些。

她心知這不是七百,而是七千。

“撲通撲通撲通……”

若不是江玉蘭心臟好,她此刻非得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徐川趕緊扶著她的手,壓低聲音:“哎呦餵媽,我在縣城就能賺到這些錢,您還擔心我到了首都後會苦著自己嗎?您就把心牢牢放回肚子中,別說上班的事兒了,我就是再上幾十年的班也不見得能掙上這麽多錢。”

經過這幾個月,徐川也可算曉得按部就班在廠裏幹活是沒有錢途的。要想賺大錢,就得放下鐵飯碗,出來自己拼自己闖才成!

秋風吹得柿子樹簌簌作響,偶有鳥兒停靠在樹枝上,啄著已經成熟的紅柿子。

江玉蘭從恍恍惚惚中回神,難怪啊……

難怪都說做生意的人心黑啊。不心黑,哪能短短幾個月裏賺這麽多錢?

“媽,您老安心吧,等我在首都買了房子,一定寫信告訴您,有空您也來住住,看看首都的風光!”

回家的路上,江玉蘭滿腦子裏都是徐川的這番話。

她家川子……要成首都人了?

應付走老娘,徐川終於松下一口氣。

其他人都好說,只有他媽得費好些功夫搞定,至於他爹他哥就讓他娘去搞定。

秋風吹掃落葉,徐川打下幾個紅柿子,坐在院子門口餵上丁點兒給閨女兒吃。

本省通知的考試的時間是12月16與17,今日正是10號,距離考試開始不到一周。

程寶珠其實並沒有覺得很緊張,她該讀的都讀了,該記的也記了。這幾天就是做卷子保持手感,神奇的是不管難易,她每次做完總分總能保持在270左右,超不過280。

這個分數特別穩妥,屬於中游偏上。不過系統倒是一門心思地想讓她達到280,畢竟高考停了十年,誰曉得如今的分數線有多少。

陳湘又來給她送了份卷子,卷子是知青院大家一塊兒出的。程寶珠也給她拿了本自己自覆習以來整理下的錯題集和易考知識點,喜得這姑娘差點兒沒跳起來。

她激動完,眼中便漸漸出現淚水:“隊長如今給我們放了假,大家每天就往死裏學,畢竟時間真的太緊了。我這種畢業才幾年的人都覺得難學進去,更別提那些老知青。”

如今課本緊俏,知青院裏許多人別說練習題,就連課本都湊不齊。

要不是寶珠之前借了一套給他們,他們這會兒或許還在所有人擠著用一套課本呢。

程寶珠看不得人這樣,別人哭,她也鼻子發酸很想哭。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只能說:“快覆習吧,今年不行還有明年,我想最近這兩年應該都能放寬年齡的。”

那些老知青的痛苦自己未曾感同身受過,程寶珠說不出盡力而為就好的這種話。

對於他們來說,恐怕就是沒有上榜誓不罷休。

陳湘點點頭擦幹眼淚回去,還帶著兩本筆記本,知青們立刻湊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圍著看。

大夥輪流把題目和知識點抄在從小學借來的黑板上,誰懂了誰就去講解,然後再抄下一題。

太陽由東至西,由升起到降落。

瑰麗的晚霞布滿天空,家家戶戶都升起了裊裊炊煙。

徐川將特意制作的飯端給程寶珠,又抱著閨女兒在院子裏餵她吃輔食。

“媽!媽!”

大閨女指著房間方向不停說道,她還有一個半月就滿一周歲,如今嘴裏也能蹦出幾個好叫的詞出來。

徐川眼疾手快,瞅準她張口的瞬間,就把蛋羹塞到她嘴巴裏。

“你媽也在吃飯呢,等你吃完了帶你找媽去成不?”他將閨女兒緊緊抱在大腿上,一口一口地餵著雞蛋羹和蘋果泥。

“不啊不,媽!”他大閨女兒掙紮著,小腳踢啊踢就想進房間找媽媽。

“不也沒用!”徐川又餵一口。

他大閨女過的可比他小時候好太多。每天喝的是奶粉,吃的是米粉,又有雞蛋羹和各種水果泥時時供應著,可如今卻養成這種吃飯得人追著餵的壞習慣。

看她那吃進去又吐出來的樣子,徐川就恨不得擡頭拍她屁股幾掌。

“吐了也得吃掉,再吐就別吃!”

他肅著臉輕斥,倒讓大閨女嘴巴一癟,蓄起兩包淚泡,可憐巴巴地開始乖乖吃飯。

“什麽德行啊這是,好話不聽,還得硬著來才行……”

他在外頭心力交瘁地餵孩子,程寶珠在房間中享受難得的放松。

吃飯時間對她來說就是放松,沒有閨女兒吵著,程寶珠吃得很開心。

今天的晚飯是肉沫炸醬面,上頭放了個煎雞蛋和黃瓜絲胡蘿蔔絲。

程寶珠吸溜吃了十多分鐘,又和徐川一起把閨女兒送到老屋去。兩人在村裏小路上溜達了半個多小時後,才把玩得正嗨的閨女兒從老屋中接回來,一起回到家中。

“媽!”閨女兒撅著嘴巴喊。

“哎。”程寶珠順嘴應她。

“媽!呼呼呼!”她此刻就邊喊邊把手抱在胸口,眼睛看著徐川。

“哎。”程寶珠笑了,這大閨女是在跟她告狀呢,意思是徐川今天有兇她。

徐川簡直被氣笑,把閨女兒抱在懷裏一頓搖晃:“你這小沒良心的,是不是在奶奶那兒也告狀了!”

冬夜中,鄉村小路上,大閨女兒頓時嘻嘻哈哈笑出聲。

今日,12月16日。

清晨,院子菜園裏的菜上結滿白霜。前兩日氣溫驟降,昨晚大王山的山頂上還下起白雪,惹得大王山一夜之間白了頭。

夫妻兩人今天都早早醒來,做飯的做飯,整理東西的整理東西。

“哐——”

廚房中,徐川一個沒拿穩,直接把菜勺摔到了鍋中。

比起悠哉悠哉的程寶珠,他今天明顯要緊張得多。

程寶珠萬分好奇:“為啥會這樣,是我考試又不是你考試。”

徐川深呼出一口氣,擦擦額頭上的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你又為什麽不緊張?”

他就納了悶了,程寶珠怎麽就跟個沒事人似的?

程寶珠聳聳肩:“這會兒馬上就要考試了,緊張還有什麽用。”

她這人心態一向良好,當年高考時的前天晚上還在逛街呢。

兩人吃完早飯,時間尚早。

江玉蘭已經在外頭敲門了,徐川把閨女兒要喝的奶泡好放在桌子上,又拿了兩個蘋果出來,囑咐江玉蘭白天時要刮成泥給好好吃。

“曉得曉得,你們快走吧。驢車已經在村頭等著,我來時看到好多知青都到了。”江玉蘭揮揮手讓兩人走。

程寶珠背著挎包出門時,江玉蘭又忍不住轉頭說:“寶珠好好考,仔細看字,千萬別緊張記得不。”

“……好嘞媽。”

她怎麽覺得任何人都比她這位當事人更緊張呢?

老坑村有不少報名考試的人,村裏總共三輛驢車這會兒全部出動,載著滿滿的人往縣城駛去。

徐川和程寶珠坐在一塊兒,耳旁都是密密麻麻的讀書時,整個車上只有程寶珠靠著他呼呼大睡,他緊張得腳都在微微顫抖。

寶珠……不讀嗎?

他糾結了一路要不要叫醒寶珠,直到半個小時候程寶珠自個兒悠悠轉醒。

“我要吃糖。”她說。

“哎,行!”徐川趕緊剝顆奶糖塞她嘴裏,趁這機會快速地翻開筆記本,將筆記本舉在她的面前,“乖啊,咱再看看。”

程寶珠:……

不必如此吧,她哭笑不得。

在一片讀書聲中,驢車到達縣城。

程寶珠沒等待多久就進了考場,徒留徐川一人在學校門口緊張得原地打轉。

考場安靜,程寶珠本還有些躁動的心頓時平靜下來。

沒過多久,監考員開始分發試卷。

程寶珠從前是文科生,如今依舊是文科生,只需考語數政史地五科便好。

她心態不錯,總覺得在教室做卷子和在家裏做卷子的感覺差不多。甚至她覺得這會兒的高考試卷,要比系統出的試卷稍稍簡單一些,她這次沒準真能突破280。

語文出乎意料地只有三道大題,一道是作文,一道是解釋詞語,另外一道是文言文。

程寶珠驚訝了,做慣了後世那八頁卷子,她這會兒看到薄薄的一張卷子厚整個人都輕松許多。

她先是解釋詞語,然後給文言文邊添加標點符號邊翻譯。最後,開始構思作文。

作文題目很簡單,在後世也只能給初中學生當成平日練習。

可越是簡單的題目,想把它寫得出彩就越難。

難忘的一天?

程寶珠寫啥,當然是寫高考恢覆這個消息通知下來的那天。

考場中不僅是她在奮筆疾書,基本上所有人都做到了作文,一時之間整個考場中都是唰唰唰的聲音。

程寶珠腦袋越轉越快,把平時寫作文時寫到的一些好詞好句和例子都給套用進去,直到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十分鐘時她才放下筆。

她也沒提早交卷,細心檢查兩遍之後才出了考場。

考場外下起小雪,在空中紛紛揚揚。

程寶珠今天穿了一身特別好辨認的紅大衣,徐川一看到她就立即迎接上去。

他沒敢問,直接拿出剛剛在系統買的小面包餵她。

“要不要喝熱水,我這兒有熱水。”徐川出門前就裝了點水放在小空間中,這會兒還熱乎著呢。

程寶珠吃了面包喝了水,拍拍他給他一個安心說:“你放心吧,我考的還行,沒有什麽難題。”

徐川揉著腦袋,瞬間放松下來。

這場考試持續兩天,對於程寶珠來說,最有難度的不是語文更不是數學,而是歷史和政治。

歷史難背,特別是對於她這種腦袋中已經有一套完整的歷史體系的人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而政治呢,這是程寶珠特別害怕的科目。她穿到這個年代時那場運動都快結束了,她又一直生活在鄉下,這也就導致了她政治敏感度極低。

還好平常徐川看報紙時她也有跟著看,要不然程寶珠真得敗在這場政治考試之上。

要是哪裏寫錯話了,政審恐怕要過不了。

第二天最後一場考試很快結束,結束之後天空中刮起大雪。

大雪是真的大雪,拍到人臉上能把人的臉給拍疼。程寶珠一走出考場,頭發上便布滿雪花,就連睫毛上也粘著幾點白雪。

徐川匆匆趕來,把帽子給她戴上,摸了摸她凍得跟個冰棍似的手,便趕緊將她的手放到自己懷中去取暖。

“先上車,回家後喝完姜湯洗個熱水澡。”他吐著白氣說道。

好些知青還沒到,驢車沒這麽快走。

程寶珠和徐川坐上驢車沒一會兒,便看到遠處程覆維懷裏抱著個東西趕來。

他氣喘籲籲說:“寶珠,暖手瓶給你。”

程寶珠眼睛一亮:“謝謝哥!”這玩意兒她此刻正需要呢。

程覆維也爬上車,把帽子摘下來拍拍上頭的雪問:“你考的怎麽樣?”

程寶珠把手和暖手瓶緊緊貼著,舒服得發出一聲喟嘆:“還成。”

還成的意思就是在預料之內。

程覆維放心,他笑笑:“我也還成。我回去得跟爺爺說說,他也惦記著你這事兒呢。”

他爹他爺對讀書一事很是看重,奈何他們家就沒幾人會讀書。

程覆維掰手指頭數數,在他的親、堂兄弟姐妹,以及侄子侄女中,除了他外竟然只有兩個人上到了高中。目前這兩個還在讀高一,瞅著成績還不大行。

程寶珠放松地靠在徐川身上:“哥你是不是提早出考場了,怎麽會有暖手瓶。”

今年不僅她有報名考試,程覆維也報名了。他讀書時成績就不錯,再加上並沒有離開學校多少年,從前的知識還記得許多,不考的話真是浪費了。

程覆維擺擺手:“我工友的家就住在考場旁邊,出考場時順路去他家裝了點兒熱水。”

說著,其他考生們漸漸到達車上。

程寶珠是文科,他是理科,除了作文外兩人也沒啥好聊的。

等要出發時,程覆維跳下車,揮揮手:“改天再見!”

“行!”

1977年,恢覆高考後的第一屆考試就這麽在雪花紛飛中結束。

考前沒有想象中的緊張,考後更沒有激動到流淚。程寶珠只覺得自己好似跨過一個門檻,走進了一個別樣的人生。

她緊緊靠在徐川懷中,她整個人被帽子圍巾包裹著,只露出鼻子和眼睛。

周遭一切聲音仿佛消失不見,唯有徐川平穩有力的心跳聲。

驢車朝著老坑村而去,在雪中留下車輪痕跡。而這場特殊的考試,也會在驢車上這群人的人生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作者有話說:

很快就要離開啦,一家三口一起離開,我最愛換地圖了……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竹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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